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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心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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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心市民

電腦前。

青年長得清秀,皮膚白皙,眉眼好看。淡紅的嘴唇勾著淺淺笑意。

他戴著頭戴式耳機,有些隨性地靠在電競椅背上,鼻梁處架著一副鏡片很薄的眼鏡。

沒什麽度數,主要是起到防藍光和輻射的作用。

不過,長時間盯著電腦屏幕,就是眼鏡防藍光也擋不住眼睛幹澀,於是他將眼鏡拿下來,捏了捏山根,然後從手邊拿起眼藥水滴了幾滴,眨眼的時候恰好流下來。

眼眶有些紅,配上這滴“淚”,像是剛哭過。

張子穆直起身,看清面前的彈幕。

【我去,張富貴滴眼藥好sex啊!】

【哪個姐妹手這麽快?!超話裏面已經有錄屏了!我要舔屏天天播放!】

【張富貴帥死我了,這個主播對我的眼睛真的非常友好!!!】

【好好看好好看,能再滴幾滴嗎?!】

張子穆無奈:“眼藥水哪是說滴就滴的?只是盯屏幕時間太久,應個急罷了。”

【謝謝屏幕!】

【所以今天能加時長嗎?】

“No way!”張子穆伸出食指搖了搖,“下班不積極,思想有問題,再說了,這個月我又沒有時長要補,著什麽急。”

【不愧是打工人出身的啊……】

【不對不對,我一打工人天天加班到淩晨好嗎?】

彈幕上喊的張富貴是張子穆的網名,他和平臺簽約後每月有直播時長要求,不過作為典型p人,在計劃和行動之間他總是能毫不猶豫地選擇ddl 。

月末哪天要是有觀眾看到他在陰間時間開播,便能毫不費力地得出正確結論——某個博主又在為不欠時長拼命了。

ddl是第一生產力。

不過這個月張子穆沒什麽其他安排,有的是時間直播,想起來的時候就會開播玩玩steam的游戲,玩一會兒就會應觀眾要求開始聊天局。

去年他受邀作為飛行嘉賓參加完一檔大火綜藝之後,由於討喜的性格和優越的長相被更多人發現,粉絲數直線上漲,現在已經逼近四百萬了。

所以直播間比原先熱鬧許多。

“嗯?喜歡在白天念書的小女孩送來的sc。”他將鼠標點在上面,念道,“想看看禾苗,好久沒見到它了。”

禾苗,他的狗,一只原本應該毛絨絨的雪白薩摩耶。

不過很不幸,它最近學會了自己開門,沒事就喜歡開了門出去鬼混。

日落西山,它又會自己溜達回來,頂著一身臟朝他吐舌頭。

張子穆腦子裏面頓時浮現出一個表情包:爹地,我鬼混回來啦!

想到這他太陽穴就突突地疼。

他往家裏看了一眼,不出所料,此時此刻,這間房子除了他再找不出第二個活物了。

張子穆轉回身盯著屏幕:“禾苗啊,應該早上就跑出去了,不過最近定了個殺手鐧,今天給剛戴上,我就不信還治不了它。”說完冷笑一聲,“呵呵,小崽子。”

彈幕在他面前滾動。

【這個表情莫名可怕。】

【天啊,你到底要對咱們禾苗做什麽?!】

【富貴,要不你別笑了呢?有點嚇人……】

張子穆無奈,對著鏡頭舉手投降:“哎哎哎,這畫風怎麽跑偏了呢?哪有那麽神神叨叨的啊,你們這都是把我想成什麽了。”他有些哭笑不得,“就是給禾苗戴了個牌子,有人撿到它就給我打電話,我去贖身。”

“天啊!”張子穆捂住自己的心口,作出一個沈醉的表情,“我真是一個好父親!”

【?不是哥們?】

【現在就飛去京城找狗,是不是有機會和富貴面基?】

【幹脆貼個尋狗啟示呢?】

張子穆搖了搖頭,否決了這個提議:“不行,禾苗只是經常鬼混,又不是不會自己回家,貼個尋狗啟示不吉利,老覺得真要丟。”

一連串【好好好,這麽搞是吧?】滾過。

張子穆和彈幕嘮了會兒,手機催命一般響起來,他撈過來看了眼,是個同城的陌生號碼。

張子穆朝著鏡頭笑了聲,有點小得意:“說曹操曹操到,不出意外這是讓我給禾苗贖身的電話。”

“剛剛那個說要來京城找狗的,你晚了幾步。”

他盯著彈幕滿屏的“熱心市民效率就是高!”,接通電話。

一道冷冷清清的聲音從聽筒處冷不丁傳來,語調有些遲疑:“禾苗它……爹?”

對方看起來對這個稱呼有些不可思議。

一聽就沒養過狗,張子穆判斷,這個語氣明擺著對給自己的狗兒子當爹這種事不是很能理解。

不過理解與否先另說,“熱心市民”聲音還挺好聽,雖然還沒見著面,但是這句話一出來,張子穆就能毫不費力地腦補出一張清冷帥哥的臉。他一邊想,一邊大言不慚:“對的,你是撿到我兒子了麽?”

對面沈默了兩秒,看起來有點被暴擊,最後還是“嗯”了一聲。

緊接著補充:“在中心公園,您方便過來嗎?”

“方便!”張子穆應著,盤算著下播,他把手機拿遠了點,“找兒子去了,大家拜拜!”

彈幕聞言炸了。

【拜什麽?!】

【帶我們一起去不好嗎?!】

【我等了這麽久就是為了看禾苗的啊啊啊啊你跟我說你下了?!】

張子穆看著面前滾動得飛快的彈幕:“下次哈,下次一定讓禾苗出鏡。”

【那我下次一定給你投幣】

【那我下次一定給你投幣】

【那我下次一定給你投幣】

他沒管滿屏的抗議,二話不說關了攝像頭。

萬籟俱寂。

張子穆順手拿起旁邊的陶瓷杯喝了口美式。

不是不想帶著設備去直播,只是對面還有個“熱心市民”,沒經過同意就強行讓人在自己直播間露臉,張子穆感覺有些缺德。

他咽了咖啡,準備出發,一直保持沈默的手機忽然開始說話,剛剛那個冷冷清清的聲音“嗯?”了一聲。

我去!張子穆被措不及防的聲音整得一驚,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定睛一看,原來是電話還沒掛,對面很有禮貌地等他對著觀眾嘰裏咕嚕完,然後很有禮貌地問他:“你剛剛是在和我說話嗎?抱歉,沒有聽清楚。”

“啊不是,”張子穆定了定神,把話題岔開,“中心公園是吧?我馬上過去!”

“好。”

張子穆掛了電話,隨便戴了個帽子,拿上禾苗的牽引繩就往那邊趕。

還好他有準備,找到禾苗的效率高了不少。

前幾天,禾苗在第n次出逃,並且把自己弄成親爹都不想認的“臟臟包”後,張子穆決定給它定制一個牌子,萬一有有緣人看不下去給它送回來呢?省得它一只狗在外面鬼混地找不著北,完事還得他來洗狗。

當時店家催得緊,問他要在牌子上定什麽字,張子穆本就起名廢,著急忙慌更是想不出什麽好名字,於是腦子一抽,寫了“禾苗他爹”和自己的電話。

他寫完就覺得奇怪,但也懶得管了,這樣想也不怪對面熱心市民難以理解。

可能......確實有點抽象。

中心公園不遠,走十幾分鐘就能到,不過禾苗一只狗,怎麽說腳上也沒長輪子,到不了太遠的地方,能自己溜達到中心公園也實屬正常。

四月的天氣不錯,中心公園春日種下的花草和樹木在陽光的照射下似乎添了幾分活力。

張子穆往前走了幾步,就看見一只白花花的狗在朝他吐舌頭。

是禾苗。

不過,在看到禾苗的前一秒,他的目光率先被它身邊的一名男生牽著了。

男生鼻梁很高,骨相優越,雖然只露了個側臉,但是已經足以看出他整個人應當是很好看的。

他的頭發有些長,帶著點卷,不過長的部分被他自己全部紮在後腦勺上,成了個小揪,張子穆有點不合時宜地想到了卷毛的兔子尾巴。

看起來就冷冷的,像是學生時期那種會沈浸在自己世界的藝術生,有點可望不可及的意思。

男生面前架著畫架和畫板,正拿著根油畫筆沾著顏料上色。

人應該很專註,禾苗在旁邊瘋狂搖尾巴也幹擾不到他半點。

張子穆習慣性地舉起雙手比了個框,將人框在“相機框”裏。

之前拍人像的時候,看過一個帖子,人像拍得好看三要素。

人好看,人好看,人好看。

當時他對這句話嗤之以鼻,但是現在見到這個男孩,他忽然明白了這句話。

就這長相,拿個相機隨便找個角度都能出片。

張子穆盯著他看了會兒,想到,這小孩兒長得倒是和自己聽到電話裏的聲音勾勒出來的樣貌大差不差。

甚至當時他也有一瞬間閃過一個念頭:對方莫不是個畫畫的。

他覺得好奇,怎麽自己瞎想的一個模糊形象還真能跟眼前人對上。

連畫畫這件事都能猜對。

世界上有這麽巧的事麽?

不過,不管怎麽說,這位就是“熱心市民”本人沒跑了。

他朝男生走近,才發現他身邊還站著一個人,見他來了,拍了一下熱心市民的胳膊,朝他的方向指過來。

熱心市民被猛地一拍,沒控制好力度,油畫筆上的褐色顏料“吧嗒”一聲落下來,正正好好戳在那罐鈦白裏面。

好好的鈦白措不及防地被混上褐色,張子穆想到了禾苗弄臟的白毛,倒吸一口氣。

熱心市民正巧看過來。

他抽了抽嘴角,用不大但是兩人足以聽清的聲音說道:“真......”

“藝術。”

張子穆早就聽聞白顏料似乎是美術生命根一般的存在,但是面前這人似乎只是輕微地皺了下眉,很快便緩過來,跟沒事人一樣。

禾苗見著他過來,就飛撲而來,差點沒給人撲倒。

男生將筆往水桶裏隨手一丟,站起來:“你是它主人?”

張子穆蹲下來給薩摩耶套牽引繩,仰著頭回答:“是啊,逆子天天往外跑,還好被你找到了,謝謝啊,真是麻煩你了。”

“不麻煩。”男生冰山臉上終於換了個淡淡的笑容,“它挺乖的。”

張子穆有些不可思議地指了指狗:“它?乖?這倆有什麽關聯麽?”

男生笑容更深了些:“嗯。”

“行。”張子穆牽著狗繩站起來,“我替它謝謝你的誇獎。”

他看著男生的畫板,沒話找話地問了句:“你來這畫畫啊?”

“今天天氣不錯,”男生答道,“來這寫生,找找靈感。”

張子穆不太懂男生口中的找靈感和寫生之間的關系,只是下意識地覺得自己聊太多會打擾人工作,於是扯了扯綁在禾苗身上的繩子,揮了揮手:“那你忙,我不打擾你了,帶禾苗回去了,拜拜。”

男生點了點頭:“拜拜。”

和男生告別,帶著薩摩耶回程的路上,張子穆老是感覺自己是不是忘了什麽事。

在拿鑰匙開門的那一刻,他腳步一頓——對啊,忘了找熱心市民要個聯系方式了。

幫忙找到禾苗這麽大的事,加個微信認識一下不過分吧?

而且見面時那種該死的熟悉感到現在還在他腦子裏面揮之不去。

找不到理由,就只能歸咎於緣分。

這麽看的話,緣分還不淺,或許日後能成為朋友。

張子穆這麽想著,找出男生剛剛打過來的電話號碼,覆制到微信搜索框裏。

有部分人會拿手機號做微信號,如果運氣好可以找到他。

他站在原地,點了下旁邊的搜索。

結果出來的瞬間,張子穆定了定神。

下面彈出微信聯系人。

周行遠。



好家夥,什麽時候加上的?

張子穆點進他的對話框,裏面空空如也。

前兩年他換過一次手機,所有的數據都沒有導進去,他們倆的聊天記錄應該就是那時候丟的。

張子穆在門前站了很久,陷入沈思。

他們倆......在此之前,難道真的認識?

他想了很久,但是依舊沒有半點印象。

幾年前由於某些原因,他經歷過一場很小的失憶,很不巧,加上周行遠的微信估計就是那段時間的事。

張子穆嘆了口氣,可惜了。

如果能記得,他倆現在估計早就是好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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